與齊峰上將的通話結束後,我靜靜地在轉椅上坐了很久。面前是迅速流通的藍色數據流，無數個懸浮屏幕窗口在我的面前,從上至下排滿了整面墻。我低垂著眸子望著冰冷的白色地面,視線凝固，腦袋卻一直放空,盯著某一點發呆。

α也一直沒有說話。

偌大的房間裏寂靜得如同冰凍的世界,恍惚間連空氣的流逝都停止了。

不知過了多久，我的手指微微動了動,動作很細微。我輕輕地擡了眸子，焦距漸漸匯集最後集中在面前的那一道藍色光幕上。我張了張嘴，又楞了半晌,才開口問道：“齊峰上將是個怎樣的人？”話剛出口，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,剛想再告訴α不用理會我的問題，忽然只見我面前的藍色光幕上齊刷刷地開始飛速運轉，下一秒……

從照片到詳細資料，乃至於出生記錄、入伍時間記錄等等，一應俱全地出現在了我的眼前。俊朗硬挺的半身照上，剛才還在光幕中見到的齊峰上將沒有表情的直視前方，照片不停的旋轉，以360°呈現齊峰上將的每一個角度照片。

α冰冷沒有感情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：“編號3號，齊峰上將，隸屬帝國皇家軍團。出生於聖光紀31年……”

α還在不停地向我匯報齊峰的資料，我卻渾身一個顫栗，打斷了他的話，問：“等一下！關於隱密處的胎記……這種私密的事情怎麽也會記錄在案？還有……這些你為什麽都知道？”

α單調直線的聲音突然一頓，似乎是在搜索答案一樣，過了很久才回覆：“在制定α計劃並通過卡爾皇太子殿下的審核的時候，就已經批準將2000名精英的一切資料全部記錄在案。莫爾少校。”

我一怔，一個可怕的想法忽然出現在我的腦中，我下意識地問道：“到底什麽是α計劃？！”

仿佛突然死機一樣，鋪滿了一面墻的光幕同一時間齊齊死機，成千上萬條藍色的數據流全部停滯。見狀我心中大駭，這才明白剛才那句話實在不該說出口！但是為時已晚。

作為莫爾，作為這個α計劃的核心研究者，他會問出這種問題嗎？

但是我的心裏隱隱還抱著一點僥幸的心理……幸好，這句話不是在伊蒂絲或者是夏佐他們的面前問出來的。α就是再智能那也只是一個數據程序罷了，它永遠不是他，不會擁有人的情感，也不會猜測我是誰。

“瞳孔掃描中……”

當機了許久後，隨著這聲無機質的聲音陡然響起，一道藍色的激光線倏地出現從上而下掃描過我的雙眼。我一楞，想要躲開的時候對方已經掃描完畢。

“確認身份，莫爾少校。”

“確認任務，回答——‘到底什麽是α計劃’。”

“α計劃，制定於聖光紀81年，由莫爾中士提出，於聖光紀99年卡爾皇太子殿下親自審批通過。全稱——《反α生命精神重塑計劃》，簡稱α計劃。”

“於聖光紀100年，從帝國軍團、皇室成員、政府部門和帝國民間挑選帝國最優秀的1999名精英，組成編號2至2000的α計劃參與者。其中，最核心的20人分別確定編號為2至9和編號1110至1119。”

“從計劃正式實施聖光100年至今聖光紀187年，α計劃子目標一‘α生命再塑’已獲得成功，目標二——‘α精神體重塑’還在實驗中，進度90%。”

“還有什麽疑問嗎？莫爾少校。”

信息量太大……我暫時還沒法反應過來。等過了很久，我才回過神，呆滯地說：“沒……沒有了。”

面前的藍色數據流還在不停流動，平淡無起伏的聲音再一次響起，每一個音如同測量好的一般，沒有尾音、沒有延長：“需要接通馬休公爵閣下嗎？莫爾少校。”

我搖了搖首，說：“不用了，他是編號6。”我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：“沒事了，你可以繼續……自由地運轉下去了。”

α再也沒有說話，我也一直靜靜地坐在白色的轉椅上。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我一個人，不知道從哪兒傳來的燈光，大概可能是整個房間內部都散發著微弱的光芒，所以明明外界是黑夜，房間內仍然是一片明亮。

我垂著眸子望著腳邊一個還在不停運轉的數據流，思緒卻飛到了遠方。

……α計劃。

巧合到這種程度，我可絕對不會認為這會是一個簡單的世界。或許從一開始和系統失去聯絡的時候，我就應該發現這個世界的不正常。

長相和性格通通都與我們主腦空間裏的宿主一模一樣……咳，除了黑化蘿莉公主黛安娜。這無非只有三種可能。

第一，有哪個知道我們宿主111X號的所有信息，包括外貌和性格的人，寫了一篇文還被主腦空間所存儲了。

這種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。

我們九個人在主腦空間的這段時間內，除了系統之外，從來沒與任何人接觸過。即使有各個世界的土著認識我們其中的個別人，也絕對不會認識我們所有人。其次，即使是主腦1號有這個權限能夠知道我們九個人的行為舉止、了解我們，據我所認識的主腦1號也絕對不是會作出這個無聊的事情的人。

最後……我相信我們九個人之中，是絕對不會有人有這個閑工夫寫出這麽一部作品，甚至還被主腦空間給存儲了。

第二，我們所有的宿主不過是這個星河帝國正在進行的一個α計劃中的衍生物。

這種可能性也極其微小。

雖然不明白到底什麽是《反α生命精神重塑計劃》以及‘α生命重塑’和‘α精神重塑’，但是……如果我們的意識真的只是一串數據，那麽為什麽我會突然穿越到這個莫爾少校的身上？又或者說，我一點也不相信擁有這麽多情感的我們，會只是一串冰冷且沒有感情的數據！

第三，這個星河帝國的所有人，其實就是我所認識的他們。

主腦空間的那一切，都只是一場夢而已。夢醒了，自然就沒有了宿主，沒有了系統，沒有了……主腦1號。

這種可能性……非常高。

到底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？

由於我正在研究這個α計劃，研究得太過認真瘋狂，所以將計劃中的編號與現實中的人一一對應起來。這也能很好地解釋了，為什麽我……夢中的主腦空間裏，只有宿主1111號到宿主1119號。或許是因為只有這九個人我很親近，所以才能讓這場夢更加真實。

這個觀點唯一的漏洞就是……

為什麽我沒有莫爾的記憶？

如果真的只是一場夢，為什麽我只有身為宿主1114號的記憶，卻沒有一點點身為帝國隱秘研究所的核心研究者的記憶！

我咬了牙，將心中其他否定的聲音全部忽略。

對！一定不是這樣！

那樣鮮活存在的記憶，有悲痛有絕望有深愛……還有主腦1號。

怎麽可能都是我的一場夢而已？！

我死死地咬住了牙，俯下身子將臉埋在雙腿間。心中有各種不確定和忐忑，但是……卻也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回響——現在才是夢……現在的一切，才是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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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渾渾噩噩又過了幾天。

之前突然出現的潛意識——代替我回答伊蒂絲和卡爾的話的那個意識，再也沒有出現過。我恐怕永遠都不知道，那個所謂的的“出了一點問題”，到底是在指什麽。

所幸似乎這個α計劃已經進行得快要結束了，並不需要我再做些什麽，這幾天不時地有人進屋向我匯報研究進度。他們似乎對我這種足不出戶的行為沒有任何微詞，好像理所當然一般。

好像一切都成了空話。

我靜靜地躺在剛醒來時的那個球形艙內，不，那事實上就是一個休息艙，自動調節最適合睡眠休整的溫度、濕度等數據，據夏佐說，莫爾曾經連續一個月在裏面只躺了兩個小時就出艙繼續工作了。

夏佐來看過我。那已經是我宅在研究室裏第三天的事了。

他早已恢覆了初次見面時的意氣風發，剛進門，那雙俊美漂亮的桃花眼就嫌棄地打量了一圈我的研究室，然後勉強地遮蓋住滿臉的不喜，說：“小莫爾，活得滋潤點啊。別整天就想著研究研究，這都把自己苦成什麽樣了。”

這些天來我早就走出了一開始的思維怪圈，雖然這些事依舊在自己的腦海中徘徊不斷，但是已經無法影響到我的外在表現了。我輕笑回答：“哪兒比得上你那啊，我只要能過下去就行了。對了，你今天來有事嗎？”

似乎被我戳中了要害，夏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起來。他冷著臉哼了一聲，完全不掩飾自己不高興的神情，說：“那群醜八怪和帝國議和成功，明天就要舉行歡送晚宴了。你一定要出場，別給我悶在實驗室了。”

我剛想拒絕，忽然只見夏佐後退幾步到了門旁，急急說道：“別想著拒絕！我可不想一個人面對那群醜八怪。和他們呼吸同一片空氣，那簡直是對我的鼻子的一種侮辱！”

我無語：“……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。”

夏佐精致的面龐上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：“能多一個是一個！難道還想讓我一個人和他們在一起？！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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